农历新年伊始，听到两件真实的往事，把我笑喷了。
正月初六，从楚雄返程重庆，没有买到直达车票，在昆明换乘，有四个小时空闲时间，在昆明工作的牟铜子弟赵红梅请我吃午饭，把她老父亲、原牟定铜矿职工子弟学校赵定康校长也请了出来，牟铜子弟包长虹也来作陪。席间，包长虹讲了一个“吃椰子”的故事，赵校长讲了一个“煮咖啡”的故事。都是自己亲历，百分之百真实。
1984年我从云南牟定铜矿职工子弟学校高三毕业的时候，赵定康是校长、颜亨利是书记、查肇勃是副校长。在经历了连续三年没一个应届生考取大学的窘境后，在1984年终于取得了突破，我和周红、蔡淑芬、李金科、刘源英，考上了大学、大专、中专、技校。学校摘掉了“三年剃光头”的帽子，师生们彼此记忆深刻。但毕业后我与赵校长似乎便没见过了，算来已近四十年。
忆起牟定铜矿的往事，记忆犹新，说起当年矿山工作生活的艰辛，座中人都有同样的感受。
我说，我家1974年来到矿山时，在草房里住了好几年，比杜甫家的茅屋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差。土地上栽几根木桩，用厚草席裹两层，这就是墙了。油毛毡在顶上扯个斜面，这就是房顶了。真的是夏热冬冷。记得有一次下雪，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烤火，竟然有细小的雪颗粒(或许是小冰雹子)落在桌面上。不知道是从油毛毡顶上漏下来的，还是风从草席墙缝隙吹进来的。只感觉到冷，什么“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浪漫，全然没有。
包长虹说，她家的住房比我家稍好一点，房顶还是油毛毡，但墙壁不是草席了，而是用边皮(解木头残留的边角料)钉成的，挡风效果比草席墙好一点。
住的糟糕，吃的更匮乏。大山深处的彝族区，蔬菜都不怎么种，洋芋(土豆)都要从外地运入，才吃得上。
包长虹说，她家一个亲戚住在昆明，去海南岛出差时，千里迢迢带了几个椰子回来。长虹的父亲去昆明出差，亲戚很郑重地送了一个椰子，包父把这颗奇珍异果捧回了牟定铜矿。
椰子这么稀罕，哪里舍得就吃，在家里珍藏了好多天。等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黄道吉日，反正是个好日子，全家人围着椰子准备开吃。听到消息的隔壁邻居、大人小孩们，聚拢过来，围观这一神圣的时刻，仿佛包家将要吃的是能长生不老的蟠桃人生果，又或是吃了能飞天的成仙药。
但这个硬梆梆的果子怎么吃呀？谁也没有经验，牙咬不动，刀切不动，无从下口啊。
还是身为知识分子的包父聪明，找来一把小钢锯，一手摁稳了，咯叽咯叽从中间开锯，就像是锯个榆木疙瘩。没锯几下，有水流出来了，锯成两半，水流得差不多了，椰子中间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啊。拿个小勺子，舀点剩余的浅黄色水水，每人尝一口。呸呸呸，哪里好吃嘛，淡垮垮的，还不如山区里的火把梨好吃。两半个椰子壳，把玩了一阵，也就成了垃圾。一家人无趣，围观人没看到热闹，只看到一个笑话。
长虹说，那时候也不晓得拿勺勺刮点椰蓉来吃，可惜了。山里人，没见过世面。
听罢长虹的故事，座中人笑得前仰后合。赵校长接着讲了一个令人笑得后合前仰的故事。
赵校长出生于大理农家，做过知青，当过工人，矿业大学毕业后被派到学校当校长。
矿党委书记朱玉庭嘱托他，要把子弟学校的教学质量抓上去，几年都考不上个大学生，我们的职工队伍就不稳定啊，特别是知识分子队伍。自已工作艰苦一辈子是为国家作奉献，若是把孩子前程耽误了，谁还愿意在这山沟里久待啊。孟母三迁是为啥？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赵校长不负众望，搞教学，抓出了成效，取得了成绩，后来升任了副矿长。
如此有能力、有胆识的校长，也吃了一回苦咖啡。真的是咖啡，真的是苦，真的是吃，不是喝。
赵校长去昆明出差，买回一塑料袋咖啡豆。以前从没喝过，但知道咖啡是“煮”了喝的。适逢春节，夫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了。赵校长独自在家，煮饭吃，不如煮咖啡吃，反正都是煮。一个人吃咖啡，无趣，把小舅子叫来一起吃。古人喝小酒还邀个伴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把电饭锅拿来，放在桌子上。一大塑料袋咖啡豆，像大米、黄豆一样全倒进锅里。加上大半锅水，通上电，煮！煮酒论英雄一样的煮。
也不知煮了多久，咖啡的香气溢满了屋。揭开锅盖，见这煮熟的咖啡，不像米饭，更像一锅红豆粥，红豆汤。拿两个饭碗，各舀一碗，姐夫与小舅子端着碗，对着喝咖啡，豪迈得好似山民端土碗、干土酒，指点江山，纵论英雄。
香不香？香。苦不苦？当然苦。怎么办？家里有白糖，尽管往咖啡汤里搀。不管香辣苦甜，都要喝干吃尽，好东西不要浪费了。只是那些咖啡豆豆、籽籽，真的硬，煮不烂，嚼着还咯牙。那就半嚼半咽，吞下肚去。
喝完这一锅咖啡，那一晚上，兴奋得一刻也睡不着觉，连第二天白天、第二天晚上都没睡着。
坐在高铁上，回想着包长虹的椰子、赵校长的咖啡，我笑出声来……
作者简介：阿牛，本名钱锋，陆军军医大学西南医院普通外科主任医师、教授，研究生导师，军医大学优秀教师，西南医院名医，重庆市名医。获得军队医疗成果一等奖、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一等奖、陆军军医大学教学成果一等奖等奖项。主编出版人民卫生出版社《实用胃癌手术图解》等8部专著。现为中国研究型医院协会腹膜后与盆底疾病专委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抗癌协会胃癌专委会外科学组委员；国家卫健委住培教材《外科学》编委；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