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别人身上挑刺不疼,在自己身上挑刺,有锥心之痛。
作诗是一门挑刺的手艺,挑文字之刺,挑生活之刺,挑人性之刺。
诗人手上那根针,来自神。
2.
700年前,诗人但丁给我们塑造了去路,要么地狱,要么炼狱,
要么天堂。屠夫一定会去地狱,因为沾满命债的双手,天堂不容。
在几千个常用汉字中挑三拣四,排列组合,毙一批,扶持一批,作诗的手何尝没有沾满汉字的“命债”?天堂容不容诗人,我不得而知。
3.
即使下炼狱,诗人也得认命。手刃了一批又一批形容词副词,让一批又一批名词亲戚般走动起来,让一批又一批成语拆解焕发新芽,这是诗人的使命。
4.
这些年,我偏好隐喻和双关。
以物喻人,以景喻人,喻人性,喻人伦。
给单身的词语配一个隐形伙伴,这是双关的魔力。
5.
诗言情,言志,我偏好智性写作。在词语的前行方向开掘出一条或多条暗道,直通神的宝座,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
6.
诗歌给人意味,令人愉悦。诗人便是手握錾子,可从石头中取出闪电的人,堪称大国工匠。手艺越细,淬火越精,文字越有磁力。
7.
每一个诗人心中都有一尊神,非具象的神。神来之笔,神来之词,神来之意,是神对诗人的眷顾。何时来?因何来?从何方来?从何而去?只有神知道。诗人的任务是,在没有任何准备时突然迎驾。
8.
因此,神钦点之作堪称上乘,有的被传承。而被神痛骂或蔑视之作,乃迎合、苟且、俗气之作。莺歌燕舞,终成纸屑,被风一吹而散。
9.
关于诗的重量,必定与人类关怀、人心共鸣、文思奇绝有关。表面浮华无用,“太像诗”的文字无用。
涉及诗歌的传播,好诗与表演似乎是一个悖论。愚见,真正有金属质地的诗作,不需要粉丝太多,不需要在聚光灯下也会发光。反之,太过依赖粉丝的作品,犹如墙上芦苇,神是不会偏爱的。
10.
超现实与现实谁好?如同问萝卜与白菜谁好吃一样,是个愚蠢的问题。我偏好现实切入、浪漫表达这样的诗风,现实万物有取之不竭的物象,浪漫表达有赏心悦目的诗意。不躁,不伪,独特,入心。
作者简介:徐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作协全委会委员,重庆对外经贸学院客座教授,重庆市地质作家协会副主席。获冰心散文奖、曹植诗歌奖、“秋浦河”李白诗歌奖。著诗集《骨箫》《红愁》《梦落花》。参加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青年文学》《散文选刊》等,有被译成英语、法语等多种文字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