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小车驶进村道，车轮沙沙沙在村道上匀速奔跑。此时，正值腊月隆冬室外少见人影，好在外出打工的乡邻都赶在冬腊月回乡过年，家家户户有炊烟从烟囱冉冉飘出。炊烟和田野里晨雾混合一起，屋顶便有淡淡的薄雾悬挂在半空，宁静的山村半遮半掩在薄薄的山雾里，像神话故事里的仙境，美丽又神秘……

　　年前，张忠民临危受命，被组织任命为县房管局局长。刚走马上任，父亲电话每天不断打来，说家里五十多亩地的苹果树剪枝缺人手，要张忠民回来帮着剪枝。

　　张忠民读中学起就跟着父亲管理果园，知道冬季是苹果树休眠期。苹果树管理重点是冬剪，冬剪可以剪除病枝、虫枝，刮除粗、老树皮，减少或消灭越冬的病虫。冬季苹果树剪枝、修枝好坏，直接影响来年果树的成花和结果……

　　张忠民心疼年迈体弱的父亲，在寒冷冬日的果园劳作。安排好工作，星期天开车带妻儿回乡下果园来剪枝。

　　张忠民把车开进自家院子，见母亲一人兴高采烈地迎出来。张忠民没见到父亲，急切问道：“爹呢，爹在家吗？”

　　母亲拉着十岁孙子的手，用抑制不住喜悦的语气说：“自从你当了局长，乡亲们都夸你有出息……可你爹在家唉声叹气，还苦着脸，拿着修枝剪天天都在苹果园修枝。”

　　张忠民一大早赶回来，没能截住父亲，急忙转身出了院子，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趔趔趄趄在田埂上小跑。远远看见父亲背一背篼，顶着寒风，正吃力地用高枝剪给果树剪枝。

　　“爹，爹……我回来了，让我来，我来。”隔着十多米远，张忠民朝父亲喊道。

　　“回来了。好，好……”父亲看见儿子，微笑着连说几声好。扶着高枝剪稳稳地站立，古铜色的脸上，立即爬满了横七竖八的皱纹。

　　张忠民接过父亲手里的高枝剪，开始上下，左右打量起身边的苹果树来。

　　“儿子，当了局长，剪枝还行吗？剪枝的要领没忘吧？”父亲关切地问。

　　“爹，儿子身体还行，剪枝要领不敢忘。”张忠民找准一病枝，稳稳用高枝剪勾住说，“剪弱不剪强，树枝见太阳；消灭越冬虫，苹果产量高……”

　　“儿子，跟我来。”父亲带着张忠民来到一排苹果树旁，一株株苹果树中间有五棵空缺的苹果树，在五棵空缺苹果树行间，都挖有一米来深的沟，树与树之间明显隔离开。

　　“知道为啥要在树中间挖深沟吗？”父亲问。

　　“我知道是苹果树病了，是果树烂根病。烂根病会传染，根烂完，树枯死，挖沟主要是隔离果树相互传染……”张忠民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深沟，“沟里还要下药杀虫……”

　　“前年，只有一棵树患了烂根病，没想到，这烂根病传染太快，一下传染五棵树。”父亲眼睛盯着张忠民，眼眶里竟闪转着泪水，“我听说房管局十年里，有五位局长因为腐败进去了，几位局长像苹果树烂根病传染一样，都染上病了……现在，你当局长，你不会是第六个传染上烂根病的人吧？”

　　“爹，治疗烂根苹果树，除了挖沟隔离，放药杀虫外，对病死的苹果树和根，焚烧后再深埋。切底根治，杜绝复发……您是老果农，相信儿子，我绝不做第六颗被传染的苹果树。”张忠民脸色严峻，看着父亲，语气坚定。

　　“你当官了，当大官了，乡亲们都说你光宗耀祖。我希望你做个好官，做个替老百姓办事的官，老百姓拥戴的官……”父亲说话嘴唇哆嗦，双手颤巍巍紧紧抓住儿子。

　　“爹，苹果树剪好枝，管理好没有病虫害果园，年年都是丰收年。”张忠民搀扶着激动的父亲，“爹，天冷风大，回家吧。”

　　“你是一棵青壮树，需要修枝，需要预防病虫害……”父亲唠唠叨叨，慈祥的眼光上下抚摸着眼前高大健壮的儿子。

　　走在父亲前面的张忠民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儿子，换双鞋吧，我背篼里给你准备了一双布鞋。穿上爹为你准备的布鞋，抓地牢，走得稳，不会摔跤……”父亲扶住儿子，从背篼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来。

　　作者简介：卢强波，重庆市巴南区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小说选刊》《百花园》《今古传奇》《小小说选刊》等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