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落之处点一盏灯

 

　　在月落之处点一盏灯

　　船只驶离的港口经久难眠

　　抓一把粮食酵出的温热

　　小麦、稻谷、高粱、玉米……

　　江水沸腾着，流落成烈酒

 

　　恰好这盏灯的光

　　在土地上穿针、引线

　　沿着山脊，架起梯田的层次

 

　　缝制着襁褓上的补丁

　　山体盘旋，河道迂回

　　推磨般转动我苍老的年轮

 

　　正赶上春耕，孩子们种下秧苗

　　种下乳牙时也种下明月

　　晚风一吹，温热的粮食就开始舞蹈

 

　　星空

 

　　攀上高处，去追一群星星

　　当鸟类回到林间休憩

　　当青草躲进潮湿的马蹄印噤声不语

　　我们还在往高处攀行

 

　　摸索过很多面斜坡的高度

　　直到松软的泥土裹着雨水滚落

　　沿着蜿蜒远去的河流

　　我丈量着天空，倾尽热爱和幸福

 

　　扶着青草转身回望

　　这座城市灯火流明

　　高低错落的房子站成一束束光

　　它们正在以比匍匐更低的姿态表达谦逊

 

　　山河

 

　　把高山与河流都走一遍

　　走过祈祷，走过潮湿的台阶，走过灿烂

　　直至风尘仆仆，时间枯荣

 

　　把蜿蜒的河水蜿蜒成光

　　把温暖的煤炭温暖成热量

　　把一个个原子聚拢

　　再任其，分崩离析

 

　　从此我背负了旅途的坎坷

　　高于跳跃或低于匍匐

　　不再做一只困顿山河的小兽

　　而是奔跑的钢铁，明净如昼的长夜

 

　　路

 

　　天空以厚重的触感压在头顶

　　繁星聚成一尾鱼，鳞甲光洁

　　脚底的皮肤被时间的棱角磨平

　　撒上些因皲裂渗出的血渍

　　把伤口撕开一片土地

　　种下些妄自生长的爱情

　　养料不需要太多，有酒有肉也就够了

 

　　把自然的原色拼凑成剧情

　　装进眼睛，用泪水涤净、漂白

　　万万年，遗落人间

 

　　把田间遗落的黄豆拾起

　　亦拾起台阶，拾起身后走过的年纪

　　明天注定虔诚，我将和更多脚印作别

　　回忆太瘦了，时间装不下的部分

　　就请刻进我的骨头里

 

　　苍老

 

　　屋顶的瓦片、炊烟，断线的云

　　构成一行残缺的句子

　　语言在春深未醒的早晨凝结

　　我咿呀作别父亲的背影

　　编织口袋数着脚步拍打肩脊

　　塞满了木刨、拥挤的卷尺、带牙的锯子

　　和怎么放都放不到头的墨斗

　　选一截乔木打一口衣柜

　　邻村的新媳妇就进门了

 

　　若是农忙时，木工生意难以维计

　　便赶一头老牛在田间逡巡，谋划自己的粮食

　　土地把犁头咬得嘤嘤叫疼

　　从一枚种子算起，成苗、包浆、结穗、脱粒入仓

 

　　多年来，父亲拖着重担不肯回头

　　皱纹和白发刻意隐瞒的段落

　　只好用佝偻的背脊娓娓诉说

 

　　作者简介：王言他，本名王鹏，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诗歌作品在《诗刊》《星星》《脊梁》《红岩》《诗歌月刊》等刊物上发表。连续两届荣获“星星点灯”全国电力诗歌奖，获首届“渝电之光”文学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