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杜鹃的骨架，让我想起了嶙峋的

　　父亲

　　和在苍穹里与他告别的凄厉

　　这山峰，高过

　　故乡的每一条河流

 

　　在香炉山，干脆说在悬崖上

　　每一朵杜鹃

　　都是一支利箭，目光炯炯

 

　　我和一只羽毛并列，在风中被冻成一幅画

　　迅速

　　向红色的海洋靠近

 

　　边 城

 

　　画家画下江山，埋名而去

　　是一个叫翠翠的女孩踏出三省的名气

　　和一条黄狗

 

　　白塔藏着一个人笔锋下的回旋

　　那些天空，春光漫延；那些河流，寸寸丰满

　　那些尖山

　　神采飞扬

　　茶峒被一支竹竿赶进历史

　　浆声

　　夜夜如歌

 

　　我说的是洪安，一个地名的暗语

　　旁白来自陆路，链接来自高速，修饰来自一首诗

　　而我突然的虚空

　　来自一尾

　　摇摇晃晃的拉拉渡

 

　　一个作家的名字，和《边城》的命运同时盛开

　　那穿彩云的女子

　　不知何时上岸

 

　　致卡伦湖

 

　　终究要表白。如一只水鸟向晴空表达爱

　　南方向北方道一声好

 

　　依你身旁，独坐黄昏。万物都是影子

　　曾经失去的一切，突然重生

　　你的秘密

　　不是神奇，而是你在不断制造神奇

 

　　隔水相望，你器重的句子堆成绿洲

　　高楼泪流满面，全是诗

　　方圆百里启用了你的名字，你滋养的子民

　　以你的名义

　　让一个巨型水库活出湖的风采

　　有人向你俯首称臣

 

　　如果这样的表白，过于沉闷

　　我改变叙事方式，就像你的身材

　　在某一处，温柔拐弯

　　湖里的水草，我爱；岸上的别墅

　　我爱。鸟语花香，我爱；日月同辉

　　我爱。荷塘庄稼，我爱；你生气的样子

　　我爱，我都爱！雾开河的上游，我爱

　　我都爱！我爱那浆划出去

　　轻轻的水响

 

　　当我说出爱，一个人翻越了苦等的一生

　　好比，一条鱼在你的湖心跳出一道彩虹

 

　　1980年的麻石

 

　　从春在摇上来的大客车，过了道班

　　就以为到了达县，麻石是它尾巴冒出的黑烟

　　窑湾里堰塘，蹲满洗衣裳的妇人

　　从先锋和东风大队涌来的赶场人

 

　　把埂子站得水泄不通

　　埂子的一端是人民邮电

　　云坛过来的牛贩子有钱下馆子

　　卖竹子卖干柴的队伍

　　是食品站前面最美的风景

　　粮站是麻石的布达拉宫

　　交公粮的背篼装满黄金

　　皂角树下的铁匠铺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从陡咀子爬上来的长林沟人，过了大柏树

　　就以为出了通江，斜石板把命运化成118步石梯

　　我大爷在粮站称粮，我老表在食品站卖肉

　　我同学的同学的老汉在人民邮电上班

　　我们一家人开荒种地

　　1980年的麻石似乎很忙很忙

 

　　作者简介：周鹏程，四川通江人，现居重庆。著有诗集《花开的声音》《迷雾城》《旧年的雪》《向东流》，报告文学集《青春踏歌》《藏地心迹》《大地回音》，散文集、评论集《永远的影子》等。2020年被中国作协评为“深扎”先进个人。连续三届获重庆晚报文学奖、曾获中华文学年度诗人奖、全国鲁藜诗歌奖、第二届阿来诗歌节优秀奖、重庆市“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