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九龙坡区一间普通书房里,作家周鹏程凝视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手边是堆积如山的《藏地心迹》创作手稿。三年来,他为此倾尽所有、耗尽全部积蓄,只为将这部反映重庆援藏三十年的报告文学搬上银幕。这位作家兼诗人的坚持,不仅仅是对电影艺术的热爱,更是对一段跨越三十年的民族情缘的虔诚朝圣。

《藏地心迹》作为重庆首部援藏题材电影,恰逢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的历史节点。影片通过马致远、马东父子与卓玛、扎西等跨越三十年的情感纽带,构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民族团结画卷。导演以诗人的敏锐和作家的深度,将宏大的政治叙事转化为细腻的人文关怀,使影片既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又不失艺术的灵动性。
电影中,马致远教授作为第一代援藏医疗工作者,不仅带去精湛的医疗技术,更培养了一批像卓玛这样的本地医护人才。他的牺牲不是英雄主义的简单渲染,而是通过儿子马东“既有对父亲的怀念,也有对援藏事业的重新认识”的复杂心理来呈现。这种艺术处理使人物摆脱了符号化的单薄,获得了艺术的真实性与感染力。
影片最为动人的,是那面穿越半个多世纪的国旗。18军女战士在扎西祖母难产时施以援手,临别赠予的国旗成为连接汉藏民族的情感信物。从扎西祖父到父亲,再到扎西成为学校的升旗手,三代人构成了一种家族对国旗情感,更是一种国家认同的具身化实践。
电影以惊人的艺术洞察力,构建了多层象征体系。脑科手术成为电影的核心隐喻,正如马东精细地缝合神经。援建工作何尝不是一种精细的文化连接?医疗援藏、教育援藏等各种援建形式,本质上都是在建立某种神经连接,将重庆与西藏、内地与边疆、汉族与藏族更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卓玛作为马致远教授培养的藏族医护工作者,恰如这些神经连接中最活跃的节点,既是援建的受益者,又是服务的提供者,体现了从“输血”到“造血”的援建理念升华。
影片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成功实现了政治叙事的艺术转译。避免了简单的政策宣传和道德说教,而是通过三代人的命运交织,让政治在情感中自然流淌。电影中,重庆与西藏的地理距离,在情感联结中反而产生了独特的美学张力。山城的雾霭与高原的蓝天,火锅的热辣与酥油茶的醇香,这些地理与文化差异非但没有造成隔阂,反而成为相互吸引、相互补充的美学元素。
影片中西藏的美丽风光不是简单的背景板,而是具有叙事功能的审美元素——连绵的雪山象征着坚守与纯洁,广袤的草原寓意着包容与宽广,奔腾的江河诉说着生命的延续。这些自然景观与人文情怀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壮美的民族团结画卷。
《藏地心迹》的社会共鸣在于它触动了当代中国人的共同情感记忆。援藏不仅是政策行为,更是一种情感交流,一种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电影中,马致远教授培养卓玛成为医护工作者,卓玛又协助马东完成关键手术,这种代际之间的知识传递与技术传承,折射的正是援建工作的本质——不是单方面的给予,而是双向的成长与共同的进步。
作家周鹏程深知,真正动人的政治叙事从来不是抽象的概念传达,而是需要艺术转化的情感故事。他用三年的坚持,将三十年的援建历程转化为一部电影,这种创作行为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援建”?
《藏地心迹》最终告诉我们:援藏三十年,最重要的不是建起了多少医院学校,而是培养了多少像卓玛这样的本地人才;不是送去了多少医疗技术,而是建立了多少像马东与扎西这样的情感连接;不是单向的援助给予,而是双向的生命影响。就像那面在高原上飘扬的国旗,它之所以鲜艳,不仅因为它的颜色,更因为它凝聚了一个家族、两个民族、三代人的共同情感与记忆。
这面国旗飘扬在西藏的蓝天上,也飘扬在每个观众的心中——它不再是一面简单的旗帜,而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象征,是56个民族共同编织的情感网络,是过去与现在、此地与彼地、自我与他者相遇的历史现场。
《藏地心迹》最打动人心的,正是它让这面旗帜在银幕上、在人们心中,高高飘扬,永不落下。
(作者马晓蓉,系广元市散文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