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桐麻园到白瓦屋是我家到外婆家的距离。桐麻园是我家所在地,白瓦屋是外婆家所在地,但它们名字的由来没有人能说清。
在我家50米外堰塘的拐角处有一个岔路口,往右顺坡顺山往上爬,是一条大路。说是大路,实际上也不大,只是两个人稍侧身能过。这条路是方圆数里乡邻赶场、卖粮食牲畜、买油盐针线的必走之路。因山顶上是乡政府所在地,不是赶场天走的人也多,这条路可以到外婆家。
与堰塘平行着往前走,山路大约一公里光景,是又一个分岔路口,在这里,分成了两条可以去外婆家的路。一条路斜着往下,约100米处是岩口。岩口修有陡峭的直上直下的石梯子。从岩口下去,一直到大河边,再顺着河边往对面的大山里面走,而后从另一个岩口爬上去,可到外婆家。
另一条路顺山势走,这条路最近,一般一个小时能够抵达。但要经过一个很深的山谷,一片很大的森林。每走到此处,心就莫名地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小时的心或许是这样,你对什么事物充满恐惧同时又极力想去接近它,探寻它,大有要揭开它让人心生恐惧的原因。
山谷纵深处的悬崖边,有一座石桥,很大,在方圆数十里我没有看到过能与之匹敌的。每次到这里,我必会停下来,爬到石桥边缘好奇地探出头去看。石桥两头是森林,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有两边算是视野开阔地,那是溪流的走向。石桥外面是数十丈高的悬崖。我的好奇就是从悬崖开始的。
这座石桥不是石拱桥,它是用两块巨型条石并在一起搭建而成。其搭建在溪流上、悬崖边,是从哪里弄来,如何架上去的?我小时候没想清楚,到如今知识面和阅历拓宽了,仍然无法想个明白。
这横跨宽阔溪流两边的巨型石头,打磨与垒砌的精致,都堪称一绝。若问它建造的年代,不管是青壮年,还是耄耋之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过桥后,隐藏在森林里的悬崖下有洞,其实已找不到。父母说那里有,我也相信有,更相信它的传说。
再向前数里,在一处崖壁上有人工凿打的石室,很大,按现在的说法是跃层式的,可容纳两三百号人居住,有领头人独居的地方,也有专门的储物间。究其规模,那得花费多大的人力、财力、时间才能辟出此等居所呀。据说是古时候兵荒马乱年代富贵人家的避难之处。要进入此处,只有一条仅容一人攀爬而行的挂壁小路。
我去石室的次数不多,原因是太危险了,虽然无知无畏,但看着脚底下的万丈悬崖,心里还是直冒冷汗。每去一次,我都会触摸那些凿打的痕迹。仿佛听到了工匠凿打时喊号子的声音,錾子手锤与石头互相拼杀的声音,那些因为有石室的庇护而酣睡的声音。而再往前的山头上,有一个寨子,远远能看出它四周砌有围墙的轮廓。要到寨子上去,那得在山林间攀岩抓藤,绕行很远,才能抵达。因个子小,胆子小,要花的时间太久,一直没有去看过。如今那个寨子早已不见踪影,想看已无法一睹尊容。
这一条路往来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我每走一次,仿佛与古人对话一次。自从离开家乡,外婆离开人世,舅舅在城里买房搬迁到城里后,这条路我就再也没有走过了。因时代发展,走村串户的公路将村庄与村庄便捷地联系了起来,那条路已经荆棘杂草丛生,这多少留下了些许怀旧的遗憾。但这也证明了山乡紧跟时代变化,富庶起来了。

作者介绍:泥文,本名倪文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渝北区作协副主席。出版诗集《泥人歌》《我多想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