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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故乡的原风景
2024-12-20 19:45:32 来源:中新网重庆

  有一首世界名曲《故乡的原风景》,用陶笛演奏出来,好听得不得了。我喜欢用这首曲子作为我的多媒体作品的背景音乐。每当听到那深沉悠长的曲调响起,身心便空旷了、宁静了,眼前就会浮现出我的故乡的原风景。

  在我的故乡——云南牟定铜矿,要看风景,得爬到山顶才能看得真切,否则在山沟里就只能坐井观天了。

  矿山,矿山,矿当然是铜矿;山是哪座山?却说不清楚,真个是“不识矿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山沟中”。

  采矿要入山腹,砍柴要上山岭,捡菌要钻山林,薅松毛、折山茶花要漫山遍野疯……有名有姓目力所能及的山,是这么几座:背靠而居的苹果山、天天在眼前晃的电视塔山、水库边上的老鹰山。而更远的杨家山、白马山、化佛山,只有捡菌和高年级学生春游,才会去得到。

  天天不离的是苹果山,玩耍观景要爬电视塔山。站在电视塔山顶,四面一望,父母工作的地方、我生活的世界,尽收眼底,一览无遗。我能到达的高度、我的视界,大抵如此。

  然而,有那么一座山,目力可见,却又遥不可及,充满神秘感,小伙伴们几乎没人去过,反正我在牟定铜矿生活、学习十余年,天天可见,却从未涉足。那就是“老黑山”。

  老黑山,在苹果山的后面、上面,上面、后面……是牟定铜矿地域的最高山。山顶树林茂密,黑压压一片,“老黑山”之名便因此而得。遥遥望去,老黑山系了一条醒目的“黄围巾”,那是一条不知何年开辟的简易公路。土质与铜矿的红土地不同,是鹅黄色的,与老黑山背景对比深刻,愈发凸显出老黑山的黢黑。

  砍柴的汉子、捡菌的职工,都不会去到那座山。再顽劣的男生,也没有兴趣去那里探险。

  我生性胆小,连接近都未曾有过,遑论登临。而我又生性好奇,对这座神秘的黑山充满向往,想知道此山外面可还有山?那条山路通向何方?多年以后,曾经的少年已花白了头,当年的矿山已物是人非。未曾改变的是老黑山,还有那一颗少年的好奇心。

  在一个年末的午后,我又回到四十多年前生活的牟定铜矿。这次没有去学校、没有去清水河、没有去电视塔山……而是来了一趟朝圣之旅,爬上了老黑山,看到了故乡的原风景。

  车直接开到了牟定铜矿的最深处“大选厂”,把我们放下便离开了。我们从杨家山村口往回走,近距离看了单身职工宿舍。我听说当年的不少中学少男少女,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早日当上工人,搬出三代同居拥挤不堪的“干打垒”房,住进职工宿舍,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隔着铁栅栏看了出精矿的高大厂房,那是铜矿最显著的地面生产场所,球磨机巨大的轰鸣声早已沉寂、落寞,这里的午后静悄悄。

  往外走,经过“1800洞口”,这里曾是铜矿的又一个打卡地,现在已经砌墙封堵了。当年运送矿石的自卸大卡车从这个宽大的洞口开进去,卸下的矿石,由皮带传输机,在隧道中送到山顶的破碎机、球磨机、浮选池、烘干机,这才提焠出乌黑色刺鼻的氧化铜粉末来。这就是牟定铜矿的最终产品了,再由卡车把这些黑色的粉末(我们称之为“精矿”的珍贵物质)运送到甸心火车站,转运到昆明冶炼厂,炼成纯铜。

  沿着河已非河的郝家河边走过,来到高家庄路口,发现与先前不一样了。这有一条公路通向“三坑”工作场所,以前回到矿上,只是沿着主公路,压压马路,未曾想过进去。因为主马路都已坑坑洼洼,支马路就更糟糕了,没有看头。这次来,看到铜矿的主马路铺成了崭新的柏油路,通行三坑的支路也一改以往的砂石路,铺上了乌黑的沥青,画上了雪白的行道线。矿山的道路,在破败多年后,竟然重获新生,令人啧啧称奇。

  于是拐了上去,沿着这条支路往三坑方向走。以前的三坑坑口位置,还有厂房,但有些似乎是近年盖的,在一间大厂房里堆放了很多泥土矿渣。整个厂区没见生产活动,见不到几个人。问保安,说是从矿渣里提炼稀有金属。

  记得三坑山后的山梁上,曾经是牟定铜矿的农场,我人生第一次吃到的西瓜,就是这里栽种的。已走到这里,不妨去看看农场。沿土公路爬上三坑废弃的出矿口,继续往上走。站在高处回头望,看到了三坑的全貌,曾经沸腾的矿山早已沉寂,只有一截烟囱,偶尔冒出一股黑烟,提示矿山一息尚存。一条瘦弱的看门土狗,龇牙低吼尾随礼送了一段路,然后对我这外人失去了兴趣,悻悻折返了。

  沿山地土公路继续往上走,在记忆中农场的位置,却见不到一丁点农场的影子。苹果树哪去了?西瓜地哪去了?连土地都不见了,覆盖着地表的是连片的桉树、杂树,树龄也就五年八年吧。记得1985年放暑假回矿,老班长王成富在三坑当电工,带我和周红下井去看稀奇,曾经从农场走过,还遇见守护苹果树的农场职工,是吕炳灿烈士(曾是牟定铜矿的矿长,牺牲在水库涵洞中)的儿子,他感叹农场工作也不容易:“苹果树承包到个人,挂果的时候农场领导就要来与责任人一起数苹果树上的果子,白纸黑字记下果子数目,苹果成熟时,如数上交,不得有误。被风吹雨打掉落的,被野老鼠偷吃了的,总是会少一些吧,这都得算在责任人的头上,怪你看管不力,要扣工分。”而今,农场消失了,但新修了一条土公路蜿蜒向上,偶有车开过,掀起一阵尘土,扑一脸灰。这反倒唤起了我的好奇心,沿公路往上走,想爬到更高处,想看更远的风景。

  公路把山岭切开,露出了山的“年轮”,每一座岭梁都有各自的纹理,或斜,或直,或漩,或扭……展现出大山沧海桑田的变化历史。公路蛮宽,却只是压实的土路,没有石子,更没有铺水泥、沥青。有输气管道沿着公路一起走行,不知通向何方。沿着公路往上走,转了几个弯,以为会到苹果山,不想,不知不觉间早已超越了苹果山,前方不远处,竟然就是“老黑山”了。那一条“黄围巾”格外醒目。很兴奋,儿时颇为敬畏的老黑山,不经意间就到了眼前。少年时总是感觉新桥的十字路口好长好远,放学回家气都要走脱了一样,现在几步路就跨过去,连老黑山这么遥远的山巅,竟然毫不费力就到了。不知是人长大了,还是世界变小了。

  站在老黑山顶,往下俯瞰,新桥在左边山窝窝里,露出个头;清水河在右边山窝窝里,露出个影;郝家河和大选厂被山梁遮住了。电视塔山呢?到哪去了?仔细寻来,高高的电视塔山,变成了山窝里的一个小泥丸。远处是马厂,再远处应是县城了。哦,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原来是这样一种景致。

  我站在山巅,贪婪地把故乡的原风景遥望……

 

  作者简介:阿牛,本名钱锋,陆军军医大学西南医院普通外科主任医师、教授,研究生导师,军医大学优秀教师,西南医院名医,重庆市名医。获得军队医疗成果一等奖、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一等奖、陆军军医大学教学成果一等奖等奖项。主编出版人民卫生出版社《实用胃癌手术图解》等8部专著。现为中国研究型医院协会腹膜后与盆底疾病专委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抗癌协会胃癌专委会外科学组委员;国家卫健委住培教材《外科学》编委;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


【编辑:马佳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