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用微信小程序<重庆新闻网分享图制作工具>扫码
请用微信扫一扫分享
凌泽欣|长江(三峡)古诗词赏析
2023年10月12日 16:34 来源:中新网重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们都耳熟能详,这是《三国演义》(毛宗岗改本)开篇曲,明代大才子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长江滚滚向东而逝永不回首,

  浪花将英雄豪杰悉数送走。

  是与非、成与败转头间已然空空,

  青山依旧青青,夕阳依旧红红。

  江岸边的渔翁樵夫,

  习惯了春秋的寻常百姓,

  只把一壶浊酒,

  将古今纷繁笑对。

  一曲咏史、抒怀,感慨世事沧桑,诠释人生哲理总揽长江的诗词就这样撼动人心,久而不息。

  无论“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元代萨都拉《念奴娇·登石头城次东坡韵》)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宋代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抑或“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毛泽东《沁园春·雪》)乃至长江厚重的历史文化俱在其中矣。

  杨慎(1488~1559年),明代三大才子,字用修,号升庵,汉族,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区)人,正德六年状元,翰林院修撰。他这一曲《临江仙》可以统揽长江,不让千秋。

  很高兴,能够有幸同“跟着诗词趴趴走 两岸博主长江游”的诗友、学友、朋友们做长江诗词文化交流。先把《三国演义》开篇曲《临江仙》做了个开场白。

  当然,长江诗词,自以三峡为要。三峡诗篇要以李太白《早发白帝城》最为脍炙人口。现在,我们就来欣赏诗仙的《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是李白在流放夜郎遇赦返回途中吟唱的一首流传天下的名诗。

  早上辞别于白帝城美丽的彩云,

  一天就到达了千里之遥的江陵。

  两岸猿猴的啼哭声还连绵不断,

  我的轻舟早已越过了万重山岭。

  唐乾元元年(758年)李白为其一生素有的建功立业思想所驱,曾投靠被唐肃宗认定为反叛的永王李璘麾下,写下了《永王东巡歌》。在李璘兵败被杀后。李白也因此被卷入案中,朝廷拟处其死罪,后经友人求情改判为发配夜郎。次年春获得赦免,喜极而还。此诗即是李白在遇赦后乘舟离开白帝城顺江而下之作,抒发了诗人遇赦后无比欢快的心情。诗人离开白帝城时看见的是彩云,遥远的行程也只是日行千里,两岸的猿声萦绕在耳际,自己所乘坐的轻舟已过了万重险山的阻隔。诗中洋溢着一个快字,快船、快水、快人,快意、好不快哉!这一种欢快反映了李白摆脱了冤屈的心情?诗中所写的猿猴,在我看来,不仅仅是他经过三峡险山恶水所见的那些猿猴和所闻的那些猿猴的哀鸣,也是嘲笑那些曾经诬陷过他的那些猴儿的啼哭,这是一种自然而发自内心的愉快。

  李白的这一首“快”诗,使我想起了李白的另一首在三峡写的“慢”诗。这一“快”一“慢”都与李白此番流放夜郎有关。

  这首“慢”诗便是李白在唐肃宗乾元二年二月流放夜郎途经三峡最长的西陵峡中的黄牛滩时写的。当时,他在九江告别了妻子宗氏和妻弟,孤凄的逆流而上,走了很久才进入三峡。三峡素以险峻难行闻名,而此时此际苦行于黄牛滩的李白则更觉行路之难难于上青天。于是他就为我们留下了著名的《上三峡》:

  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兹。

  巴水忽可尽,青天无到时。

  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

  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

  让我们来听听李白的哀叹:

  巫山高耸仰头只能看见一线青天

  巴山的流水就在我的眼前,

  巴山的流水终会有流尽的时候,

  没有什么时候能让我见到青天。

  三天三夜了行走迟缓的黄牛啊!

  三天又三夜不知不觉白发冉冉!

  李白的这首“慢”诗真是直叩人心,动人心弦。这首“慢”诗反衬了《朝发白帝城》这首“快”诗。因此,后人又叫《朝发白帝城》为《下江陵》与《上三峡》相对应。

  关于《下江陵》,历代诗词评论家给予了很多很高的评价,随便引用几论看看吧。

  郭濬《增订评注唐诗正声》载述:“‘已过’二字,便见瞬息千里。点入猿声,妙!妙!”

  杨慎《升庵诗话》载述:“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时,行舟朝发夕至,云飞鸟逝,不是过也。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李攀龙、袁宏道《唐诗训解》载述:“笔势迅如下峡。”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载述:“周敬曰:脱洒流利,非实历此境说不出。焦竑曰:盛弘之谓白帝至江陵其远,春水盛时行舟,朝发暮至。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张揔《唐风怀》载述:“汉仪曰:境之所到,笔即追之,有声有情,腕疑神助,此真天才也。”

  黄生《唐诗摘钞》载述:“一、二即‘朝发白帝,暮宿江陵’语,运用得妙。以后二句证前二句,趣。”

  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载述:“插猿声一句,布景着色之法。第三句妙在能缓,第四句妙在能疾。”

  沈德潜《唐诗别裁》载述:“写出瞬息千里,若有神助。入‘猿声’一句,文势不伤于直。画家布景设色,每于此处用意。”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载述:“顺风扬帆,瞬息千里,但道得眼前景色,便疑笔墨间亦有神助。三、四设色托起,殊觉自在中流。”

  李锳《诗法易简录》载述:“通首只写舟行之速,而峡江之险,已历历如绘,可想见其落笔之超。”

  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载述:“读者为之骇极,作者殊不经意,出之似不着一点气力。阮亭推为三唐压卷,信哉。”

  桂馥《札朴》:“友人请说太白‘朝辞白帝’诗,馥曰:但言舟行快绝耳,初无深意,而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若无此句,将不得为才人之作矣。晋王廙尝从南下,旦自寻阳,迅风飞帆,暮至都,廙倚舫楼长啸,神气俊逸,李诗即此种风概。”

  施补华《岘佣说诗》载述:“太白七绝,天才超逸,而神韵随之。如‘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此迅捷,则轻舟之过万山不待言矣。中间却用‘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句垫之,无此句,则直而无味;有此句,走处仍留、急语仍缓。可悟用笔之妙。”

  朱宝莹《诗式》载述:“绝句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大抵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接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相关,反与正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吸。如此诗三句‘啼不住’二字,与四句‘已过’二字呼应,盖言晓猿啼犹未歇,而轻舟已过万山,状其迅速也。‘品’俊迈。”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载述:“四渎之水,惟蜀江最为迅急,以万山紧束,地势复高,江水若建瓴而下,舟行者帆橹不施,疾于飞鸟。自来诗家,无专咏之者、惟太白此作,足以状之。诵其诗,若身在三峡舟中,峰峦城郭,皆掠舰飞驰,诗笔亦一气奔放,如轻舟直下;惟蜀道诗多咏猿啼,李诗亦言两岸猿声。今之蜀江,猿声绝少,闻猱玃皆在深山,不在江畔,盖今昔之不同也。”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载述:“此诗写江行迅速之状,如在目前。而‘两岸猿声’句,虽小小景物,插写其中,大足为末句生色。正如太史公于叙事紧迫中,忽入一二闲笔,更令全篇生动有味。而施均父谓此诗‘走处仍留,急语仍缓’,乃用笔之妙。”

  前人之述备矣!李白之诗好矣!诗仙在重庆白帝城吟《下江陵》之诗高矣!!

  我们欣赏了李白《下江陵》再来欣赏他的《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歌》创作时间大约在唐玄宗开元十二年(724年)秋,是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离蜀之初的作品,经四川犍为县长江上游支流的青衣江,乘舟离蜀东下渝州时所作: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译文:

  秋色下好像峨眉的峨眉山月半轮

  只有那映在流淌的平羌水上的倒影。

  连夜从清溪江上乘舟东去三峡,

  思念您——我的圆月啊!

  看不见啊!我下了渝州。

  此诗历代诗论家评价甚高:

  明·高棅(柄)《唐诗品汇》评:“刘须溪云,含情凄婉,有《竹枝》缥渺之音。”

  明·桂天祥《批点唐诗正声》评:“且不问太白如何,只此诗谁复能知?”

  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评:“此是太白佳境,然二十八字中,有峨嵋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使后人为之,不胜痕迹矣。益见此老炉锤之妙。”

  明·凌宏宪《唐诗广选》评:“如此等神韵,岂他人所能效颦。”

  明·王世懋《艺圃撷余》评:“谈艺者有谓七律一句中不可入两故事,一篇中不可重犯故事,此病犯者固多、拈出亦见精严。吾以为皆非妙悟也。作诗到精神传处,随分自佳,下得不觉痕迹,纵使一句两入,两句重犯,亦自无伤。如太白《峨眉山月歌》,四句入地名者五,然古今目为绝唱,殊不厌重。”

  明末清初唐汝询《唐诗解》评:“‘君’者,指月而言。清溪、三峡之见,天狭如线,即半轮亦不复可睹矣。”

  明末清初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评:“周敬曰:思入清空,响流虚远,灵机逸韵,相凑而来。每一歌之,令人忘睡。金献之云:王右丞《早朝》诗五用衣服字,李供奉《峨眉山月歌》五用地名字,古今脍炙。然右丞用之八句中,终觉重复!供奉只用四句,而天巧浑成,毫无痕迹,故是千秋绝调。”

  明末清初邢昉《唐风定》评:“此种神化处,所谓太白不知其所以然。”

  明末清初黄生《唐诗摘钞》评:“语含比兴。‘君’字指月而言,喻谗邪之蔽明也。七律有‘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之句,参看便明。”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卷二十评:“月在清溪、三峡之间,半轮亦不复见矣,君字即指月。”

  清·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评:“王元美曰:‘此是太白佳境,益见此老炉锤之妙。’此诗定从随手写出,一经炉锤,定逊此神妙自然。”

  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评:“蜂腰鹤膝,双声叠韵,沈休文三尺法也。古今犯者不少,宁尽汰之耶?”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评:“但觉其工,然妙处不传。”

  清·李锳、李兆元《诗法易简录》评:“此就月写出蜀中山峡之险峻也。在峨眉山下,犹见半轮月色,照入江中。自清溪入三峡,山势愈高,江水愈狭,两岸皆峭壁层峦,插天万仞,仰眺碧落,仅余一线,并此半轮之月亦不可见,此所以不能不思也。‘君’字,指月也。”

  清·黄叔灿《唐诗笺注》评:“‘君’指月。月在峨眉,影入江流,因月色而发清溪,及向三峡,忽又不见月,而舟已直下渝州矣。诗自神韵清绝。”

  清·赵翼《瓯北诗话》评:“李太白‘峨眉山月半轮秋’云云,四句中用五地名,毫不见堆垛之迹,此则浩气喷薄,如神龙行空,不可捉摸,非后人所能模仿也。”

  《峨眉山月歌》也是李白创作的一首与长江相关的好诗。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欣赏罢诗仙的《下江陵》,再来欣赏诗圣的《登高》。《登高》作于大历二年(767年),时杜甫正在夔州。写登高所感,围绕作者自己的身世遭遇,抒发其穷困潦倒、年衰老病、流寓他乡的悲哀之情: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译之:

  秋风迫秋气深猿啼悲哀,

  江岸青滩沙白鸟儿盘回。

  无尽的落叶萧萧飞去,

  不尽的长江滚滚流来。

  万里悲秋常常寄人篱下,

  今生多病今又独上高台。

  艰难啊苦恨满头霜雪,

  潦倒啊已经停了酒杯。

  《全唐诗》载杜甫诗1445首,他在夔州写了400余首诗,占他一生诗作三分之一,且名篇济济。

  据《杜工部年谱》载,杜甫在夔州两年多。唐大历三年(768年)杜甫离开奉节东出三峡,唐大历五年(770年)杜甫在经过两年的艰苦难漂泊后,也就是说《登高》吟后两年多即与世长逝,享年59岁,诗中自然充满悲戚。

  而我个人更认为杜甫《白帝城最高楼》更比他的《登高》更为感人:

  城尖径仄旌斾愁,独立缥缈之飞楼。

  峡坼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

  扶桑西枝对断石,弱水东影随长流。

  杖藜叹世者谁子?泣血迸空回白头。

  译之:

  看见白帝城陡峭狭窄山尖上旗帜也发愁,

  还有那孤独的若隐若现摇摇欲坠的危楼。

  瞿塘峡天上乌云密布像恶龙猛虎卧视我,

  瞿塘峡江上清水白日却有吃人鳄鱼乱游。

  西沉的太阳照在断裂的岩石上,

  无力的身影随无力的长江而流。

  拄着拐杖感叹世事沧桑的人是谁呀?

  眼眶向天空迸出血泪回首一个老头!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年)初夏,在《登高》前一年。与《登高》一样,都是哀怨之音,临终伤绝。但比《登高》更为凄苦!

  前人认为此诗是一首具有起、承、转、合,格律严谨,诗法井然,拗峭矫健,奇险激楚,情绪勃郁,声调拗怒特点的七言律诗。《唐诗别裁》称其为“句法古体,对法律体,两者兼用之。”

  我个人认为,杜甫变体律《白帝城最高楼》诗品远远超过了他的《登高》。迄今所知,至少有《岁寒堂诗话》等二十余种历代诗论对《白帝城最高楼》予以高评或关注探讨。

  《分甘余话》说:“唐人拗体律诗有二种,其一苍茫历落中自成音节,如老杜‘城尖径仄旌旆愁,独立缥缈之飞楼’诸篇是也。”

  《杜诗集评》说:“李因笃云:浑古之极,不可名言。律不难于工而难于宕,律中古意不难于宕而难于劲。此首次句着一‘之’字,其力万钧。吴农祥云:郭美命极赏此作,盖离刻之极,归于自然;纵放之余,时见精理者。”

  《石洲诗话》说:“拗律如杜公‘城尖径仄’一种,历落苍茫,然亦自有天然斗笋处、非如七古专以三平为正调也。”

  《岘佣说诗》说:“七律有全首拗调如古诗者,少陵‘主家阴洞’一首、‘城尖径仄’一首之类是也。初学不可轻效。”

  《诗薮》说:“杜七言律…太险者,‘城尖径仄旌旆愁’之类。杜则可,学杜则不可。”

  《艺苑卮言》说:“老杜以歌行入律,亦是变风,不宜多作,作则伤境。”

  《岁寒堂诗话》说:“‘扶桑西枝对断石,弱水东影随长流。’使后来作者如何措手?”

  《升庵诗话》说:“韩石溪廷延语余曰:‘杜子美《登白帝最高楼》诗云:‘峡坼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此乃登高临深,形容疑似之状耳。云霾坼峡,山木蟠孥,有似龙虎之卧;日抱清江,滩石波荡,有若鼋鼍之游。余因悟旧注之非。”

  《唐诗归》说:“钟云:此句之奇,不奇在‘日抱’字,而在‘游’字,再吟想始知之。‘影随’便妙。”

  《杜臆》说:“真作惊人语,是缘忧世之心发之,以自消其垒块,叹世二字,为一章之纲,泣血迸空,起于叹世。以‘迸空’写楼高,落想尤奇。”

  《义门读书记》说:“城当云顶,日漾江中,惨淡变幻。弱水无力,犹随江流朝宗,叹息我老独不能出峡也。”

  《围炉诗话》说:“子美之‘峡坼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晚唐人险句之祖也。”

  《唐宋诗醇》说:“笔势险绝,与题相配。”

  《读杜心解》说:“二句起,二句结,‘独立’‘叹世’四字,以两头交贯中腹。”

  《杜诗镜铨》说:“拗体,歌行变格。邵子湘云:‘奇气奡兀(音傲武,矫健的意思),此种七律,少陵独步’。邵二泉云‘扶桑西枝’,以西言东;‘弱水东影’,以东言西。谢灵运诗‘早闻夕飙急,晚见朝口暾’,略同此句法。而此尤奇横绝人。三字‘旌旆愁’便含末二句意。二句近景,二句远景。”

  《唐诗归折衷》说:“字字琢炼,字字奇古。”

  《昭昧詹言》说:“此亦造句用力之法,句法字字攒炼。起句促促。次句疏直而阔步放纵,乃立命之根......收句起格历落,用意疏豁。非是则收不住中四句之奇倔,如此奇险,寻其意脉,却文从字顺,各称其职。”

  《唐诗成法》说:“此与《玉台观》‘中天积翠’一篇同一作法,七律中三唐所无也。”

  我们暂且放开杜甫沉重的长江诗题和沉重的心情罢!再来欣赏几首举世闻名的长江三峡优美动听的竹枝词。

  竹枝词以七言体裁为主,反映地方风情、民俗,有民歌风味,是介于绝句和古体之间的七言诗。据我初浅研究,她是发源于渝、黔、湘、鄂边界武陵山脉土著的山地民歌,后流传于长江三峡,发展于京华、广州以及远至海外他乡有华人处。属于典型的长江诗歌。

  先来欣赏唐代刘禹锡《竹枝词九首》,从中选六首,其语言明快,清新活泼,形象生动,充满生活气息和地方风情:

  (其一)

  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

  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莫上动乡情。

  (其二)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其三)

  江上朱楼新雨晴,瀼西春水縠文生。

  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其七)

  瞿塘嘈嘈十二滩,此中道路古来难。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其八)

  巫峡苍苍烟雨时,清猿啼在最高枝。

  个里愁人肠自断,由来不是此声悲。

  (其九)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畬。

 

  我们再来欣赏唐代白居易的《竹枝词四首》:

  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

  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闇鸟一时啼。

 

  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静山空歇又闻。

  蛮儿巴女齐声唱,愁杀江楼病使君。

 

  巴东船舫上巴西,波面风生雨脚齐。

  水蓼冷花红簇簇,江篱湿叶碧凄凄。

 

  江畔谁人唱竹枝?前声断咽后声迟。

  怪来调苦缘词苦,多是通州司马诗。

 

  宋代范成大也写了《竹枝词九首》,这里选七欣赏:

  (其一)

  五月五日岚气开,南门竞船争看来。

  云安酒浓曲米贱,家家扶得醉人回。

  (其二)

  赤甲白盐碧丛丛,半山人家草木风。

  榴花满山红似火,荔子天凉未肯红。

  (其三)

  新城果园连灢西,枇杷压枝杏子肥。

  半青半黄朝出卖,日午买盐沽酒归。

  (其五)

  白头老媪篸红花,黑头女娘三髻丫。

  背上儿眠上山去,采桑已闲当采茶。

  (其七)

  白帝庙前无旧城,荒山野草古今情。

  只余峡口一堆石,恰似人心未肯平。

  (其八)

  滟澦如朴瞿塘深,鱼复陈图江水心。

  大昌盐船出巫峡,十日溯流无信音。

  (其九)

  当筵女儿歌竹枝,一声三叠客忘归。

  万里桥边有船到,绣罗衣服生光辉。

  李白的一曲《长干行》叙事诗则更是牵连着长江古金陵(南京)至瞿塘峡(重庆奉节)一段悠悠流光。《长干行》给我们留下了一段优美的青梅竹马故事: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澦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译之:

  记得我刘海初盖前额那时,

  折来花枝同您在门前嬉戏。

  您把竹竿当马骑绕着井栏,

  我们还投掷着青梅作戏娱。

  那时我们都住南京长干里,

  青涩的纯情没有一点猜忌。

  十四岁我做了您房中夫妻,

  我害羞我低头向墙角暗壁。

  十五岁我已经舒心又舒眉,

  我愿同您白头共老到灰尘。

  水淹石柱我也要死等着您,

  我不愿上望夫台天天望您。

  十六岁郎君却远行瞿塘去,

  瞿塘峡口滟澦堆啊谣歌唱:

  滟澦大如马,瞿塘不可下。

  滟澦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滟澦大如牛,瞿塘不可流。

  滟澦大如幞,瞿塘不可触。

  滟澦大如鳖,瞿塘行舟绝。

  滟澦大如龟,瞿塘不可窥。

  正值五月洪水滔天,

  只听见猿啼的悲哀!

  长干里不见我的郎君回来,

  门前的石路都长满了青苔。

  久积的青苔也不能去扫啊,

  树叶被秋风吹落得又太早。

  西园里蝴蝶在草丛双飞啊,

  忧伤的妾心坐愁红颜衰老。

  不管您是早是晚三巴归来,

  先要把书信报送到家啊!

  要接您到七百里外的长风沙。

  李白的《长干行》,一扫他豪放高昂的诗风。缠绵悱恻,柔情细腻。长江不也如此么?长江也有其放宕不羁,一泻千里的狂荡,也有其风情万种,温婉如玉的襟怀。李白诗,长江魂。李白诗篇可以代表长江。

  我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中华诗词,渺渺茫茫,浩如烟海,长江沿岸诗词超以万计。据统计,仅仅奉节夔州一地,前贤留下诗篇就已逾万。我今天想把唐代李商隐在长江之滨的三峡北岸深处写的《夜雨寄北》和诸君作为讲座收场: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在巴蜀时怀念长安亲友之吟。反映了他怀乡思亲的浓浓乡愁、乡情和亲情。

  译之:

  您问我何时能归来啊,

  这还没有定下时期啊,

  秋夜的巴山雨已涨满池塘。

  何时回长安同您夜语对床,

  再说在巴山雨夜何等思量。

 

  亲爱的“跟着诗词趴趴走 两岸博主长江游”的诗友、学友、朋友们!您们此行长江之游正当其时,正是长江夜雨涨秋池的时候。祝愿您们在未来几天的三峡之夜,对床听雨,剪烛夜话,沉浸在长江诗词的意境中,共度过那愉快美好的长江良宵。

  (注:本文是作者2023年9月24日在“跟着诗词趴趴走,两岸博主长江游”新媒体交流营重庆开营活动上的专题讲座报告)

 

  作者简介:凌泽欣,字欣慰,号钓鱼台主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华诗会会员、中国楹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顾问、重庆市诗词学会会长、重庆钓鱼城诗词楹联研究院院长、重庆钓鱼城诗书画院院长。出版《中华诗词格律及写作常识讲义》《凌泽欣诗稿》《凌泽欣诗词三百首》《合川历代旅游风情诗选》《合川历代旅游风情楹联选注》《对联入门简明讲义》等册。

【编辑:陈媛】